因为家里穷,因为有个残疾母亲,我的童年充满阴影,我没有要好的伙伴,同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我,即使有个别想和我表示友好,也会被大人们阻止,怕沾上霉运。我唯一喜欢的事,就是读书,我的成绩是他们没有的,每个学期我都能拿回三好学生奖状,阿莲每次都会拿着奖状,对着父亲的照片又是哭又是笑,我知道她是在向父亲报喜。
不知不觉我上初中了,除了学费外,学杂费也多了起来,因为没有收入,没有经济来源,每期学费都要拖欠,更别说学杂费了,我交不起在学校搭餐的米,都是早上从家里带饭去学校中午吃,学费一拖再拖,老师的再三催费让我感觉很没面子。有一次,我怕被老师催交学费想逃学,告诉阿莲我不要去念书了,第一次阿莲打了我,他一边打我一边哭,说我不读书就会没出息,就会对不起死去的父亲,还说父亲最大的心愿,就是能让我好好念书。我不依不饶地反驳,一股脑地吐个痛快,还手舞足蹈地,差点把阿莲推倒,对她嚷嚷“我就是不想念书,怎么样啊?你管得着吗?你知道每次老师说我欠钱,我多没面子吗?你都看不见,你有什么资格管我,凭什么管我呀,你又不是我亲妈,你就是扫把星,克死了我爸爸和小姐姐……”她瞪大眼睛看着我,半响也没说一句话,我知道,那一次我伤透了她的心,好几天我们都不太说话,好几天没见他笑过。她笑起来很好看的,还有两个小酒窝,我很喜欢看她笑,其实,她不笑,我已经心慌了,平时别人怎么说她,她都不当一回事,这回她是真的伤心了。但她很健忘,没几天就忘了我对她的伤害,又对我喜笑颜开,我又能看到她的小酒窝了。大概是一个星期后吧,她递给我五块钱,叫我把学费补上,自从上次吵架以后,我没再叫她阿莲,也很少和她说话,有事的时候只是用“你”字代替,她也感觉到了我的疏远,极力地讨好我。那时候我很贱,她对我好,我把她的迁就当成是对她的惩罚,肆无忌惮,有意气她,她总是用微笑化解我造成尴尬的局面。
那天是星期五,我记得非常清楚,学校最后一节课是劳动课,我们班搞完教室卫生就回家了,回家的路上,远远地我看见一个人影,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在顶悬崖边上的一张塑料纸,悬崖虽然不是深不见底,但要是掉下去也会丧掉半条命,一下、两下,还是没能顶过来,人影歇了一会,又要继续去顶,我离得越来越近了,是她,难道她不要命了?我走过去,大声喝止:“你不要命了吗?”她回过头来看见是我,满脸笑容,“狗子放学啦,怎么这么早啊!”我没理她,只是责问她冒着生命去捡塑料纸干嘛,她笑呵呵地说这塑料纸可以卖钱,卖了钱攒下来给狗子下学期交学费,以后咱们也可以不用欠学费了,咱狗子就不用受气了。我愣愣地看着她,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,指着那张塑料纸责问她:“为了卖钱,你就这么不要命了你要是掉下去了,我怎么办?怎么办?”尽管我一直生气不和她说话,但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,怎能没有感情?她连连说:“你看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我怎么能不要命呢,我还要看着狗子上大学,将来有出息呢!”那一刻,我突然好想扑进她的怀里,她走过来,摸摸我的脸,帮我擦去腮边的泪水,说我已经长大了,男子汉不能哭,我控制不住自己,扑进她怀里:“妈,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和你顶嘴,不该说那些话,妈妈,对不起!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,听你的话。”我第一次叫她妈,是发自内心的,她抱着我,紧紧地抱着我,我感觉到我背上的衣服湿了,我知道那是她的眼泪,开心的眼泪,激动的眼泪,多年的酸甜苦辣,在一声“妈妈”中溶解了。
回来的路上,我一手挽着她,一手提着蛇皮袋,满满的一袋废品,能换钱的废品,我看见她幸福的笑容了,她很久没这样笑过了,我们开心地走着,有说有笑。走到转弯处,她看见后面的同学追上来了,一把抢过我手上的蛇皮袋,叫我快走,别理她,不要让同学知道她是我妈,不要让同学知道我妈在捡废品,这样我会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,同学会笑话我。我不知怎么搞的,当时眼眶发热,鼻子酸酸的,同学过来问我她是谁,是不是我妈,还没等我开口,她就慌慌张张地替我回答了,“不是的,我不是她妈。”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带着呐喊的口吻说:“是的,她就是我妈,怎么了?我妈是最世上最漂亮的妈妈。”当时,她和同学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呆了,谁也不敢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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