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医院的每一天,度日如年。抽血,检验,输液,血压,体温,体重,透析,儿子反复的情绪,看望的亲友。我不敢面对儿子的眼睛,怕看到儿子眼神里的抱怨,责问和恐惧。我一直忍着不让自己流一滴泪,我怕一流泪就再也没法控制,直到有一天,儿子终于没有办法忍受心中的痛苦,向着我咆哮,面对儿子,我说不出一句话,泪水如潮般汹涌,自责,愧疚,心痛将我淹没。
从那以后,我便忍不住眼泪,总是说着话就会流泪,想着想着就会流下泪来。儿子才二十四岁,要他接受这样的现实,是多么的残酷和痛苦。可是,看着一家人为他奔波,焦灼,憔悴,他还是努力地接受治疗,压抑着满心的恐惧和绝望。这样乖巧安静的样子更让人心疼和难过。在这样的时候,只要家里任何人说一句责备的话,也许就会让我崩溃和倒下。婆婆公公,小叔弟妹,小姑子,他们没有对我说一句责备的话,只是说,挺住,照顾好孩子,保重好自己,我们一起撑过去。这样的话,让我一遍遍流下眼泪。
儿子的治疗之路才刚刚开始,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要有多久,不知道治疗期间还会有什么波折,不知道会不会寻找到合适的肾源,不知道儿子还要承受多少磨难,只是知道,无论多么艰难,都有一些亲人在我左右,支撑着我,鼓励着我,温暖着我。从儿子住院到今天,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儿子在一点点的接受中,我们也在慢慢地适应这种每天应付和面对病痛的生活,我几乎无法看书写东西,每天的每天,就是在手机上搜索有关肾衰竭病人的治疗,医院,能吃的蔬菜,适宜的水果,和各种换肾的病例和信息。
安于宿命,人的一生会经历各样的艰难和挫折,很多事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,无法逃避,无可选择。我一直记忆深刻地记得一句话:命运向我伸出爪牙,我向它做个鬼脸。这是南方都市报记者过国亮面对癌症时的一句话,现在的我,面对厄运虽然不能像他那样从容,但最起码应该有直面的勇气,前行的信心。
(二)
满满的生日,我们在医院里度过。看着点燃的生日蜡烛,听着孩子们唱起熟悉的生日祝福歌,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,眼泪往心里一直一直地流。
在这里,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,白色的床单,焦虑的面孔,无助的眼神,无可躲藏。而我们的很多时间,以后将要穿梭往来在这里,从十六楼的窗户看出去,阳光依旧,蓝天依旧,而一切似乎与自己无关,似乎隔了遥远的距离。偶尔走出楼房,阳光竟有些刺眼,明媚的气息与自己的心绪格格不入。此时的我,内心充满了恐惧,惊慌和无奈。
在这里,生死只是一线之隔。刚住进来的时候,一个同病房的老爷子,面容平和,慈祥的眼神,看起来状态不错,相处了几天就熟络了,他说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,再有两天就出院了,夜里听见咳嗽声,第二天夜里咳嗽加重,第三天早上呼吸急促,推去急救室抢救无效,救护车维持最后一口呼吸送去临洮老家。人的生命原来是这样的脆弱啊,前一分钟还在对这个世界微笑,下一分钟却已在去往黄泉的路上。
人,只有在病痛中,在医院这种地方,才能真切感受到能够健康的活着,匆忙的奔波是多么的幸福;那明亮的阳光,自由的空气,是多么的珍贵;平淡的日子,琐碎的生活,此时是多么的美好;亲人的笑脸,朋友的关怀,是多么的令人珍惜。命运就像湍急的河流,一瞬间就会把人淹没,不知道将被流向哪里,带向何方。
我不怕命运的打击,只是祈求上苍,给我的孩子一次新生的机会,让他能享受青春的快乐,拼搏的激情。
(三)
已经有好几个夜晚,儿子一睡下就胸闷气短,难受得无法入眠,我陪着儿子说说话,给他揉揉胸,擦擦腿,甚至夜里两三点,到院子里去转悠,天空一片幽暗,看不到璀璨的星辰,夜风清冷,望着对岸城市闪闪烁烁的灯火,黑色的夜似乎无边无际,那样的漫长。
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,我的心受着无边的煎熬,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他,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减缓一些他的痛苦,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一直在身边陪伴他,让他在黑暗的夜里,少一些害怕和孤独;让他在无边的寂静里,一伸手就能握到我温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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