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开车小叔在后要我 太颠了你坐我腿上吧(4)

　　他的房间里有一张床，床上铺着廉价的席子和床单，被子叠好在床头。房间里还有一张八仙桌，桌上什么也没有。窗户用油纸蒙着，木板做成的墙壁还算结实。一个二十瓦灯泡悬在头上，头顶的黑瓦片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。

　　“以后你就睡这儿了……”

　　我让他坐在床上，“奶奶有没有告诉你，以后你要听我的？奶奶可说过了，要你以后听我的。”

　　不久之前奶奶生病的时候，我和妈妈就搬到老宅子去照料她，爸爸则给她四处请郎中。奶奶治了几天，吃了几副中药也不见好。村里新开了个卫生站，爸爸又从那里请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，奶奶每天吃药打针的，手背上总是贴着沾着红点儿的医用胶带，都不知道奶奶那苍老如松树皮的双手被扎了几个针眼，也不知道药水吊了几瓶。尽管中西并用，双管齐下，奶奶也不见好转。最后奶奶就叫爸爸别再折腾了，她说中药太苦了，打针太疼了，她也不想治了。“就这么放着我吧，我想体面一点离开。”

　　“反正也是治不了。”奶奶说。

　　一天傍晚，妈妈出去找小叔，小叔照例是跑出去玩了，到现在还没回来。

　　以往的这个时候，奶奶都会走到老宅背后的那土坡子上吼上几嗓子，叫着小叔的乳名，“阿蛮，阿蛮，吃饭啦——吃饭啦——”地喊着，只要小叔还在这个村子里，他都会听见奶奶的声音，只要他听到奶奶的呼唤，他就会慢慢悠悠、摇摇晃晃地走回来。

　　但是奶奶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，别说吼了，就连说话都需要费极大的气力。

　　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，也不知道何时会离开。

　　“豆芽儿……豆芽儿……”豆芽儿是我的乳名。奶奶叫着我，我跑到她的床头。

　　她的额头被白色的湿毛巾敷着，面色苍白，嘴唇几乎没有颜色，头发全白，脸上沟壑纵横，眼睛红肿无神。看到奶奶那副模样，我很心疼，以至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
　　“娃儿，奶奶要走了，奶奶今晚就会走了……这是你小叔说的。这是他的预言，而预言就要应验了。”奶奶有气无力地说。

　　我悲伤地回答：“你不要乱说话了奶奶，你会长命百岁的。”

　　“乖孙子，我走后，好好对你小叔，我走后就没有人关心他了。管管你爸那暴脾气，别让他欺负你小叔，他不听我的话，但听你的。”

　　我不断应允。

　　“我叫他听你的话。一定要照顾好你小叔。他太苦了，他的命太苦了……”

　　我不断应允……

　　说不出什么话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浑身脏兮兮的小叔破天荒地没有回房间睡觉。他整夜守在奶奶床前，杵在那儿，靠着泥胚墙壁，有时站着，有时坐着，也不说一句话，我和妈妈想给他换衣服，他不许，想拉他去睡觉，他便大吼大叫，奶奶漠不在乎地对妈妈说：不用管他。于是我们便没再管他。

　　我和妈妈就在另外的隔间里睡着，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睡着，我很久都没有睡着。

　　半夜的时候，我好像听见从奶奶的房间里传来三声沉闷的声响，像是什么东西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。

　　一夜浅浅的睡眠。

　　第二天醒来，和妈妈去到奶奶的卧房，发现小叔蜷缩在地上，就在奶奶床边沉沉地睡着。虽然我睡眼朦胧，但我仍注意到，小叔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肿块，肿块上渗出一些血，血迹已经风干，不用想——那是磕头磕的。

　　奶奶躺在床上，一动不动，妈妈小心翼翼地去探她的鼻息，摸了摸她的脖子，忽然沉下脸来，显得极为悲伤。

　　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，随后双手合十，对着奶奶念叨着一路走好。

　　奶奶走了。

　　昨天夜里，我的那个脑瘫叔叔给奶奶磕了最后三个响头。

　　“这是你小叔的预言……”我脑海里突然闪过奶奶对我说过的话。

　　小叔的预言应验了。

　　我很悲伤，但是我没有哭，因为妈妈也没有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