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头崖那段山路开辟在悬崖边上,道路狭窄,而且刚下过雨,道路泥泞湿滑。车子行到龙头崖一处,司机没注意到路面的塌陷,车子开过去以后,路基承受不住车子的重量,突然垮塌,于是连人带车地滚下了四十多米高的悬崖。
车上的人除了我的发小还剩一口气,被路过的货车拉到县医院抢救之外,其余人无一幸免,都当场死亡。
很不幸,我的发小在县医院里抢救了两天后也没能挺过来。
不日豆豆就被埋到了他家祖坟地里,葬礼也没举办。
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,死后也不会举行葬礼的。
这是这边的风俗,除了成了家的中年人或老人去世,他的家人才会为他举办葬礼。小孩子夭折,无非是请个法师,做一场法事就草草下葬。
某个清明节,我和于叔叔去他的坟前祭奠我的发小。
他的坟茔就是一个小土包,静静地卧在他某个祖宗的坟茔旁边。
他的墓碑就是一片没有刻上任何文字的石板,石板形状不规则,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墓碑。
石版的功能,大概就只是提醒人们这里有一个墓而已。
我想,我要是在这个年纪死了,也会有这样的待遇。
如果没有我小叔,我大概也会是这样的结局。
要不是我小叔死命地拦着我不让我上车,恐怕我此时也进了坟墓。
小叔啊小叔,你救了我一命。
小叔啊小叔,你真的是神。
日子过得很安稳,直到几年后,我小学毕业,读到初二,小叔病重。
我请假在家照顾他,他把我叫到他的床前,他叫我的时候会用固定的音节,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有点像“豆芽儿”,但不是很清楚,每次他那么叫的时候,就是在呼唤我了。
我来到他的床边。
爸爸妈妈在地里打理庄稼,妹妹去还在镇上上学,家里只有我和小叔。
小叔胡子被我刮得很干净,头发变得老长,我还没来及帮他剪,面色蜡黄,身体瘦削,眼窝陷了进去,眼眶骨十分明显。
自从我上了初中开始住校后,家里就没人会特别照顾他了,你看他房间里堆了一大堆脏衣服,也没人帮他洗。
父亲舍不得给他请大夫,只给他买了一堆中药,叫我每天中午给他煎两份,他偶尔也会喝。
饭也偶尔吃,估计他对生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了,所以也没什么食欲了。对此我深感无力。
“我就要走了。”
我分明听见他躺在床上说。
“小叔……”我惊讶地看着他。
他没有看我一眼,而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。
“谢谢你,你会善终的。”
说完,小叔就闭上了眼睛。
我哭着跑到庄稼地里叫爸爸妈妈。
爸爸妈妈跑了回来。
和爸爸妈妈跑回了家,我突然发现那个为我奶奶主持葬礼的老道士,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叔叔床边。
他不请自来,仿佛预料到了小叔的死期,没准是小叔预料到的。
老道士握着小叔的手,小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无声也无息。
“他这一世的劫难,终于是过去了。”老道士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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