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秒钟,张医生从值班室跑到病床前,进行一番检查,并喊他“醒醒,清楚不?”13床再次睁开眼睛,“看床对面的表,3点23分,是深夜……”张医生边检查边和13床说话。
13床看了看表,再看了看房间,全封闭的。没有风,轰隆声是床头的机器发出的。病床的左侧、右侧,更远处,到处是机器,到处是轰隆——轰隆的声音。
他的床畔也有机器。大的是呼吸机,稍小一些的是心电监护仪。他的肺部感染、呼吸衰竭、双下肺不张,那是帮他呼吸的,没有它帮忙呼吸,他一口气喘不上来,人就会不行。
他看到了无尽的白茫茫将他包裹、淹没,又看到血淋淋的人,白大褂在机器间急促地穿梭着……
“我要回家,我要死了,我要死啦!”
“快,走啦,回家,我要回家见亲人。”
“快装,快点儿,这是几吨车?”
“什么时候发车?几点发车?”
“啊,血,血呀,我要死了……”
他狂躁不安,胡言乱语,四肢挣扎,蓝色的约束带被他绷得紧紧的,他满头大汗,精神紧张、狂躁乱语。
“你看,没有呀,没有血!”责任护士安慰着他。值班医生从ICU外休息区喊来了的他的姐姐,让亲人也来病床前安慰他。
那是重症监护室综合征的体现,人在这种全封闭环境下,亲人不在跟前,整天接触到的都是各种机器声,都是刺眼的光,会看见各种惊心动魄的抢救场面,恐惧和孤独感会让他产生种种精神障碍。最严重的是谵妄状态。
“什么是谵妄?”我问。“就是意识障碍,思维混乱,产生幻觉,多为视幻觉,也有听幻觉的,不论是视幻觉还是听幻觉,一般的内容都令患者感到恐怖。”
13床的邻床14床,68岁,做开颅手术后,凝血功能差,病情危重,一直休克、昏迷,输血浆、抢救。对此,13床虽然似醒似睡,有时也应当看到了。而且,他前几天病情严重,时有昏迷,床畔是多功能呼吸机、心电图记录监测仪、氧饱和监测仪等仪器,这些机器形成的报警声,也令他迷迷糊糊中感到恐怖。
次日晨间,护士长协同责任护士一道,给13床洗了头发,全身进行了擦浴。一边擦浴一边检查他的皮肤有没有青紫的、潮湿的地方,一边与他慢慢地聊天——
“你害怕什么?害怕病呢?还是经济困难害怕?”
护士长又说:“大夫已经从病情到治疗,从费用到病愈都给你讲了,你也能感觉得到,这个病一天比一天好转。这也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,费用下来也不是最重的,你还那么年轻,如果配合治疗,病程也不会太长。”
然后再把情况告诉他的家属,在下午4点探视时,让家属支持、鼓励、暗示他安心。并且告诉晚上的责任护士,将该输的液体在睡觉前进行,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他,把床畔布帘和窗帘拉好,关了灯。
果然,经过这一系列的措施,当晚,13床没再胡言乱语,睡得安稳。
护士们正在协作护理患者
“放弃一切治疗”
“ICU面对的是一只脚迈向另一边的患者。”主任医师王军怀说。作为医生,分明知道救不活的病人,看着他们上着各种机器,插着那么多的管线,一关一关地熬着,确实很遭罪的。”
有一位老人,到ICU时,大腿、髋部的褥疮烂得见了骨头,浑身臭得熏人。老人住进ICU,气若游丝,呻吟声如同小猫咪叫。儿女们来了,不是商量筹钱给母亲治病,而是商议签“放弃一切治疗”,怎样把老人接出ICU。
护士长说,“有些患者有钱可是没有命”,而“有些患者是没有钱救命。”现实就是那么具体而矛盾。
她说起曾经一位患者,农民,32岁,有一个孩子,父母已去世。他患了格林—巴利综合征,全身无力,不能自主呼吸,全靠呼吸机支持。其实,这个病治愈希望非常大,但钱呢?那时候,农村还没有实行农合医疗,他的家里只有两万块钱,当他的妻子决定“放弃一切治疗”,护士拔掉所有的管线时,他的眼里泪一直流着,一只手指头无力地伸向护士长,那种求生的欲望令人看着心碎。
护士长捏着简易呼吸气囊送他到家的时候,看到他家里有三眼窑洞,感慨“如果是他的父母在世,可能会卖了窑洞救他的命,然而,妻子只得‘放弃一切治疗’”。简易的呼吸气囊,靠人不停地挤压气囊,送进空气供他呼吸,那气囊又能维持多长时间。
护士王玮还记得她刚到ICU工作时护理的第一位病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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